这真是一个令人不安的梦,醒来时,口腔里仿佛还残留着一种难以名状的、混合着尘土与汗液的微咸触感,一种并非来自物理现实,却深深烙印在意识层面的屈辱与亲密交织的悸动,我躺在渐次明亮的晨光里,心脏兀自怦怦跳着,试图从那荒诞的景象中打捞出些许意义。
梦的场景模糊而具体,我看不清那人的脸,抑或根本无脸,只是一个模糊的权威象征,或许是我的上司,或许是某个抽象的社会规训的化身,我跪着,以一种卑微的、近乎朝圣的姿态,那双脚,苍白,骨节略显粗大,皮肤上有着细微的纹路,就悬在我的眼前,没有声音,没有指令,但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我,让我俯下身,伸出舌头,去触碰那最肮脏、最卑微的脚底,在梦里,那触感被无限放大:是粗粝的,像砂纸;又是潮湿的,带着生命的微温,一种强烈的恶心与一种奇异的、打破禁忌的快感同时涌上心头,将我撕裂。
这个意象太过强烈,以至于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,它绝不可能是字面上对某种行为的渴望,它必然是一个隐喻,一个来自内心深处的、笨拙而尖锐的呐喊,我开始尝试为自己解梦。

第一种解读,关乎权力与臣服,脚,是身体承重、接触尘埃的部分,常被视为低贱,舔舐它,是一种极致的屈从姿态,是放弃尊严的彻底投降,这是否映射了我现实中的某种处境?是否我在工作中,在人际关系里,正以一种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方式,在精神上“舔舐”着某个权威的“脚底”?用谄媚换取安全,用自我矮化来规避冲突?那种梦里的恶心感,或许正是我对这种扭曲关系的真实感受,而那隐秘的快感,是否又意味着我在这种臣服中,竟可悲地找到了一丝扭曲的稳定感?
我又想到东方文化中“亲吻土地”的引申义,脚底踏着大地,象征着根基、现实与归属,舔舐脚底,是否又可理解为一种对现实的急切接纳,哪怕它充满苦涩与粗糙?我是否在渴望一种更深刻的、哪怕带着痛感的“接地气”?脱离虚浮的幻想,去真切地感受生活的质地,哪怕这质地并不美好,这是一种带有受难色彩的回归。
但最触动我的,是第三种可能,脚,也是人最私密、最少展示的部位之一,舔舐,则是极致的亲密,是超越语言的身体交流,这个梦,是否在揭示我内心深处对连接的渴望,一种打破一切社交面具、礼仪规范,达到某种原始、笨拙甚至丑陋的真实的渴望?我渴望被全然接纳,也渴望全然接纳他人,包括其所有的不完美与“污秽”,这动作本身,在它的卑微之下,藏着一种惊人的信任与交付,那个“别人”,或许就是另一个被我压抑的、不敢直视的自我,我是在试图与那个阴影中的自己和解吗?用这种近乎自辱的方式,去触碰、去接纳我自身那些我认为卑微、不洁的部分?
弗洛伊德说,梦是愿望的达成,荣格说,梦是潜意识的补偿,这个令人不适的梦,或许正补偿着我白日里过度强调的理性、体面与独立,它用一个惊世骇俗的意象,逼迫我去审视那些被我忽略的情感需求:对权力的复杂情绪,对现实的矛盾态度,以及对深层连接的孤独渴望。
我终究无法给这个梦一个确切的答案,它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,涟漪扩散,触及了许多我平日不愿触碰的角落,那份舔舐脚底的触感,那份屈辱与亲密混杂的战栗,将作为一个谜题,长久地留在我的记忆里,它提醒我,人的内心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宫殿,而梦境,是其中一间最为幽暗也最为真实的密室,每一次闯入,即便带回的是困惑与不安,也是一次对自我真相的艰难趋近。